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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之,是许秩的字,车内坐的,正是许秩的姨母与其女宁嘉。

宁家三人也是应诏进京,大老远从高阳老家过来,准备暂时借住在许家,宁夫人也正好能和多年未见的老姐妹叙叙旧。

许秩正是奉了母亲的命,去接姨母一行人进城。

许秩掉转马头,停在马车旁。车内妇人问他:“怎么停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旁的宁树正要回答,许秩已经开口:“无事,姨母放心,马上就要到了。”

许秩并不希望这样的小事惊扰到长辈,故而只字不提。宁树也心领神会,笑了笑,“表哥,我们走吧。”

许府门外,许夫人早就等在门口,迎接宁夫人。

她们姐妹,也有好几年没见了。这番相会,自然有说不尽的话。

宁嘉陪坐在宁夫人身边,虽搭不上话,但一直在认真听,十分乖巧懂事。

许夫人时不时看向宁嘉,心生欢喜,也不想拘着几个小辈,冲许秩招了招手,“秩儿,带你表弟表妹去外间逛逛吧。”

一听这话,宁树第一个站起来,拉着许秩就往外走,宁嘉也告退跟了上去。

宁夫人与宁嘉住在猗梧苑,宁树作为外男,另住在青云苑。

趁此空闲,许秩带宁树去看了看青云苑。而宁树对住处陈设不甚在意,左右逛了一圈,只问:“表哥你住在哪儿?”

“就在前头不远。”许秩指着北边的方向回答。

“我们去你那儿玩吧。”

许秩摇头一笑,“我那处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至少某人总是这么说。

“反正随处走走嘛。”宁树说。

许氏从孝公时起就在朝为官,这个府邸,传到许秩父亲许淇手中,已有四代。

许家家训: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许家代代出君子,府邸也朴实无华,但绝不简陋。

就比如许秩的听风苑,他虽自谦没什么好看的,园林布置皆用心安排。

苑中有小池塘,植着几丛荷花,秋风过,都已枯萎。池中央有假山,绿苔盈石。右侧书轩前,一棵歪脖子枣树,看似有碍观瞻,却架着秋千,增了几分意趣。

宁嘉正想坐到秋千上,突然传来许秩的喊声:“别坐!”吓了宁嘉一跳。

许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闪烁,忙说:“这个秋千不扎实,小心摔,还是别坐了。”

宁嘉反应过来,微笑道谢。话音未竟,便听见池塘边的宁树喊道:“表哥,那什么玩意儿?”

宁树对女孩儿家的东西不感兴趣,见假山上站着一只鸟,好奇靠近。还没待他走上前看仔细,鸟就飞走了。他不经意低头,只见到池中假山下,卧着一只……鳖?

这又是什么时兴的讲究?

宁树好笑问道:“表哥,你怎么养了只王八?”

本来养的是只龟,已经被某人强行换走了。

许秩正想着那人做的好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小厮上前回禀道:“小郎,阳兹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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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兹公主名唤阴曼。

秦王无子女,阴曼原是秦王五兄公子弄与其夫人华妍之女,因公子弄与妍夫人不便带着刚出生的婴孩大冷天长途跋涉去封地,便求先王后暂时抚养。

秦王异二年,先王后赵氏薨逝,阴曼又在华太后处养了三年。华太后见阴曼年岁已长,便将阴曼送回生父母身边。

五年前,阴曼跟随公子弄与妍夫人进京面见秦王。阴曼毕竟是在秦王身边长大的,再见秦王,一时激动,不改称呼,仍唤“父王”。秦王也十分伤感,便将阴曼留在身边,正式将阴曼收为先王后养女,封“阳兹公主”。

那一年,是秦王异十年,嬴阴曼也正好十岁。

秦王名下,只此一个女儿,而且是嫡公主,宠爱非常,秦国上下,莫不知晓。

宁氏兄妹二人对阳兹公主也早有耳闻,不想今日能一见,都有些好奇。

转身看去,只见一名将将年满十五岁的少女,姗姗而来。

她穿着一身杏红色的宫装,混着一点靛青。但不管是红还是青,都比寻常浅一点,尤其是她不笑,暖色也清冷了。

宁嘉、宁树给她见礼,而她良久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们。

有点安静得过分了,宁嘉感觉到些微窘迫。阳兹公主,原来并不像她的封号与外表,冷冷淡淡的。

许秩无疑是了解嬴阴曼秉性的,未免尴尬,对宁树、宁嘉说:“我叫人带你们先到别处看看吧。”

宁嘉不善与冷淡之人打交道,如蒙大赦,“循之哥哥,那我们先走了。”

说罢,宁嘉拉着宁树离开听风苑,经过阳兹公主身边时,瞟见阳兹公主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带着点戏弄。

这一笑,阳兹公主终于带了点情态,像是小池塘里丛丛枯荷中,原来还剩一朵含苞待放。

只是,阳兹公主是在戏弄他们兄妹吗?分明是第一次见,未免有些恶劣,宁嘉想。

嬴阴曼是恶劣的,爱戏弄人,不过她对旁人没什么兴趣,大部分时候爱答不理,就像刚才一样。她最爱戏弄,眼下只有一个人。

“循之……哥哥?”嬴阴曼看着许秩,扬高了声调,在安静的听风苑,肆无忌惮地咧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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