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多读书，你去弹珠珠。”班主任老吴无奈敲着桌面。“你可咋搞哦，莫愁。我都替你愁死了。”我一脸苦笑蹲在他身旁“我能咋搞哦，和老杨他们去工地搬砖好了，先吃饱肚子再说呗。”
“你这三百来分别说二本了专科都没好点的学校要你。”老吴点了根烟，顺手递给我一支。我一脸讶异的看着他连连道“不会不会，呛得很，咳嗽。”
“猪鼻子插葱！”老吴瞪着我“就你们几个天天躲厕所抽烟真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想着高考压力大我不抽死你们！拿着！还要我给你点上？”我讪讪接过，扭扭捏捏掏出火机“啪”。
别说，当着老吴面还是抽的老吴的烟。就得劲两字。“老吴啊，你也知道我情况。考上了那是祖坟冒青烟，考不上才是常规操作。”我深深吸上一口吐了出来。透过青烟看到老吴脸上的表情，我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表情，有自责有愧疚还有那么一丝释怀。“算了，你和我啊也就这三年。我们之间缘分已尽。过两天我看看就你这分数能报啥咯。”老吴说道。
“报个锤子，我都和老杨那几个说好了，过几天就去广省。听说那边东西好吃，姑娘还好看。大城市啊，可不是湖县这种小地方能比的。老吴啊，你这么大年纪都没去外省看过真是浪费几十年光阴。”我很有自知之明顺带嘲讽老吴。
“你知道个球！”老吴一脚踹我屁股上。我啃着一嘴草看向面前的小河。不知是疼的还是觉得对不起老吴眼泪莫名其妙流了下来。
“走了，找老杨他们去。过两天再来看你。”我爬起来。不去看老吴，自以为给老吴留了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回到故乡，桥边树下，风拂发，月初挂。灯光迷离，霓虹遍撒，对酒歌，罗天话。霓裳羽衣，朱砂谁画，悦己容，二壶罢。相思如潮，心中牵挂，只说一句，焯霓霸魃。”我摇头晃脑看着前面两人“怎么样？比得白居易？李太白？”
“你可拉倒吧，门都没出去就回到故乡？我看你洗洗睡能回到梦乡。”老杨嗤笑道。
“哎，这老杨你就不懂了吧，前面都是瞎编乱凑，可后面几字当得上才华横溢，才华横溢。”老午对着我挤眉弄眼。我俩相视笑容猥琐。
“想好了你们俩，咱仨到底去哪？”老杨鄙视着我俩。“我有个亲戚听说在福省那边打工，工资还挺高的，有五六千呢！而且工作轻松不累，就是时间长了点，得十二个小时。”老午歪着头道。“那就去吧，反正咱仨也没经验。刚好你有亲戚在那边也有个照应。我是无所谓，反正去哪都一样，饿不死就行。倒是你们两个……你们爹妈同意吗，毕竟福省离我们湖城可不近啊。”我看着他俩问道。
“能有啥不能去的啊，我这个成绩比你们还差，不去打工在家混吃等死？你们是没见着我爸那眼神，恨不得撕了我。他有个朋友的儿子在三中，今年是我们湖城的理科状元！我呢？别说本科大专了，上炕都费劲，还不得早点溜啊。”老午满脸的苦涩。“我应该没问题，我成绩比你们好，打算报医科大。昨天我就和爸妈说了，出去打两个月暑假工，挣个买电脑的钱。”老杨就比我和老午轻松许多。这家伙从小成绩就好，是个读书种子。
“行吧，今儿就这样吧。老午回家问问你那亲戚，看看咱什么时候过去合适。我先走了，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后天我去躺老吴家，这几年他挺照顾我的。我去告个别，你们俩和家里说清楚咯打好招呼。”我对他俩说道。“ok，那就过两天见，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湖城呢，有点小激动，嘿嘿。”老午猥琐笑道。“傻子一个。”老杨撇撇嘴“走了。”
太阳徐徐落下，我走在公园小道，看着四周十几年没太大变化的小城。看着身旁那条差点要了我的命的旧桥，看着那座差点吃了我的小河，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那个下着暴雨的深夜如果不是老吴担心我没办法回到我那勉强算得上家的家可能我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我叫莫愁，出生在一个很复杂的家庭中，剪不断理还乱六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初中以前的生活不提也罢，自从上了高中后就一个人住在一月两百块的小破屋里。我那老爹除了每个月给我打六百块生活费基本不联系。我妈呢，她说她要逃命去了。我能活到这么大她已经尽力了，后面无能为力。丢下这么一句话我再也没见过她。
三年前我升了高中，由于生活费不够花的原因放了学之后会去一家名叫“天府”的KTV当“少爷”。一开始我听到“少爷”不理解是啥意思。毕竟这种在我眼里高消费的地方咱也没去过不是。上班后才发现神特么“少爷”。打扫包间的端茶送水开啤酒兑洋酒的那叫少爷？
通过同学介绍，再加上我还算有点小聪明勉强加入“少爷”军团。“少爷”没有工资，收入全靠客人给的小费。一般情况都是一个包间200。由于我年纪小走后门进来所以不管有几个包间脏活累活其他“少爷”都叫我干，那几年生意不好做市场萧条，不是每天都有房看。有了的话钱一晚一百，多的一毛别想。没法子嘛，年纪小又是这种环境下咱只能被欺负嘛。但是想到每天下班能拿到红彤彤的红票票也就值了，就这么点追求。
虽然平常受点小委屈咬咬牙也能过去，就这样平淡过了一年。第二年刚开春，我没想到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没想到老吴这个小老头会为了我折寿十年，没想到这个世界不是“一个”世界。
那年十八，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前，我一脚踏阴一脚踏阳缓缓推开真实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