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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洋归来的丈夫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学生。

据说这个女学生写新诗,倡白话,是金陵女子学堂声名鹊起的才女。

她明目张胆地挽着我的丈夫,笑我三从四德,封建传统。

我以为她是来代替我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来救我的。

1

陈幼棉挽着我丈夫走进我家时,我的丈夫脸上挂着我许久未见的笑容。

阳光在院子中间投下一道阴影,把我与眼前的一对璧人隔成两个世界。

「李教授,这位不会是您的夫人吧?」

她看着我,眼睛笑得像一弯新月。

我丈夫尴尬地笑了几声,一眼都不曾看我,只是柔声对她说:

「她……没读过什么书,幼棉,让你见笑了。」

眼前的女孩一身金陵女子学堂的学生装,头发微卷,扎成高高的马尾,每每说话,都一身轻松跳脱的青春少女气息。

与我那西装革履的丈夫登对极了。

而我荆钗布裙,额上汗湿,一身的油烟气。

我丈夫抽动了一下鼻子,有些嫌恶地蹙了蹙眉。

每次我去书房给他送汤食,他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我身上油烟味呛人,污了一室书香。

让我不要总去书房打扰他。

「我和幼棉要聊聊今天讲的诗文,你去把汤热热吧,幼棉不爱吃葱,把葱挑出来。」

我丈夫在饭桌前坐下,挥了挥手,似是赶走了一只讨厌的苍蝇。

「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陈幼棉在我丈夫身边坐着,眨眨眼睛,天真灵动。

「她不懂这些的。」

我丈夫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哦,这样啊。」

陈幼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笑。

「那真是可惜了。」

我丈夫是留洋归来的教授,在金陵女子学堂做讲师。

教授的内容是现代诗歌。

他常念叨的那些济慈,普希金我确实不太认识。

因为我从小读的,是杜工部,是李太白,是秦文汉赋,是魏晋风骨。

我父亲玉山远是金陵的大儒,在金陵开私学收寒门子弟之先河。

母亲早逝,父亲视我为明珠。我从小跟着父亲,遍读诗书史集、经世哲学。

十七岁那年西学渐入,父亲便让我入家中开的私学读书,学习国际经济、政治策论。

家中有长辈说我生为女子,与男子同入私学读书甚是不妥,我父亲却嗤之以鼻。

他说生为大国子民,无论男女,都应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否则何谈修身齐家,更不必说治国平天下。

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了我丈夫李北枳。

他出身寒门,孤身来到金陵求学,却因为凑不齐学费被学校赶了出来。

我父亲看他可怜,允他去我家的码头帮工。

可他昂首而立,一脸孤傲:「读书人怎可与那些在尘泥里讨生活的人沦为一处!

「与其如此,晚辈宁可饿死!」

我还没见过哪个青年学子敢这样与我父亲说话的。

他那时一袭青色长衫,如孤竹一般傲立,落在十七岁的我眼里,竟让我觉得如此特别。

这样的人,定然果敢有胆魄吧。

父亲本不悦,觉得他眼高于顶,却拗不过我哀求,便把他留在了私学,一边听课,一边做些文书之职,权当抵了学费。

他果然不同于别人,其他人知道我是大儒玉山远的女儿,都对我疏离恭敬,唯有他对我格外亲近。生活琐事也好,家长里短也好,他都极有耐心地笑着听我诉说,温柔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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