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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枳,这诗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的声音在发抖。

留洋回来后,我知道他待我早已不如从前,冷漠、轻视、忽略,我都忍下来了,只当作是婚姻的一种必然走向。

我甚至从未向父亲倾诉。

只是怕父亲怪罪他。

可是,这首诗歌是我前几日在日记中的私作,竟被他私自翻阅,拿去公开署名发表!

盗人果实、沽名钓誉、欺世盗名,我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枕边人是这样的小人!

更何况,盗的还是自己发妻的诗作,是他口中最不懂诗文,最迂腐封建的发妻!

他的脸呢?

「自然……自然是我自己写的!」

他的脸好大。

我惊叹,一时竟气笑了,只觉得喉咙发苦,腹内翻涌。

他大言不惭的嘴脸,与当年那个嫌恶劳力之苦的年轻人傲慢的表情,与他答应入赘时屈辱的表情一一重叠。

怎么记忆中的良人,统统变了样?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究竟真的认识他吗?

我只觉得一阵恶心涌来,冲进厨房狂呕不止。

背后及时有人一阵轻柔地拍打,我正要用力推开,却发现竟然是陈幼棉。

来不及说话,又一阵狂呕袭来。

她就在身后帮我抓着头发,耐心地轻拍我的背脊。

「玉槿姐姐,看到了吗?」

她在我耳侧轻声说。

「他不是良配。」

我闻言一震,不禁扭头看她。

陈幼棉此时像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再无刚刚烂漫的笑容。

她目光炯炯,似乎从她进门起做的一切,都是给我看的一场戏。

包括那首在被我丈夫抄袭之前,我从未示人,从未署名的诗歌。

「快离开金陵吧,现在还来得及。」

她神情严肃,不似玩笑。

「我为什么要离开金陵?」

我一头雾水,只觉得她是疯了。

可陈幼棉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眼神变了。

那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沉痛,似乎是穿越了千万年的岁月向我遥遥望来。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十年之后的今天,你会死在金陵。」

十年之后的今天?

我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年是民国十六年。

十年后的今天。

是 1937 年 12 月 13 日。

晚上,李北枳对我格外柔情蜜意。

「阿槿,幼棉年纪小,有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已经许久未曾如此温柔地叫我阿槿了。

但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不动声色地收拾着首饰细软,玉宅的人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来接我。

父亲今日刚从上海公事回来,派人向我问安。

我当时便安排了当晚回玉宅的事,一夜都不想耽搁。

李北枳见我不言语,继续低眉顺眼地哄着我:

「阿槿,这些年我一心想在文坛做出些成绩,冷落了你,是我不好。」

我冷笑:「所以你就盗我的诗稿,隐瞒我的存在?

「你一个学西方文学的怎么算盘也打得这么好?」

李北枳怔住了。

我平日对他向来平和温柔,只有他对我颐指气使,其实只是我不想吵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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