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内侍眼尖，隔了老远便瞧见了一身清冷的女子，谄媚着笑脸迎上去，恭恭敬敬地问了安。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关疏月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陛下可在里边？”

内侍还没来得及说话，帝王带着薄怒的声音传了出来，“给朕滚出去！”

“是是是，儿臣这就滚，这就滚。”

伴随着畏畏缩缩的声音，没一会儿，众人见着太子殿下从养心殿内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养心殿外侍奉的宫人们对此见怪不怪，眼神甚至都没偏一下，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触他的眉头。

“殿下，您没事儿吧？”

楚言胸中一堆窝囊气，正愁着无处发泄，见着个没眼力见主动送上门的内侍，直接踢了一脚，怒道，“滚。”

那可怜的内侍倒在地上，也没人敢去扶，只匍匐在地，不知死活，很快就被其余内侍抬了出去。

关疏月笑道：“太子殿下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呢。”

楚言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打算径直离开。

“站住。”女子淡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本宫好歹是你的母后，这么大一个活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太子这礼仪是跟着吃进肚子里去了吗？”

呸。

楚言哂笑一声。

她才多大年纪，算哪门子的母后。

可一想到这个黑心的女人，上个月，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被父皇下令杖责二十的事情，楚言就歇了心思。

手里的拳头捏了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平静了些许，他转过身来，冲着关疏月抱了抱拳，“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可以了吗？”

关疏月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楚言憋着气，这回端端正正给她行了个礼，“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

关疏月勉强算是满意了。

“皇后娘娘若是没其他事情吩咐的话，儿臣便先……”

话还没说完，女子的视线凝在他面上，毫不客气道：“你这猪头一样的脸是怎么回事？”

楚言：“……”

他合理怀疑这女人是故意的，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这回还是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噗嗤”一声，不知道哪个小宫女，直接笑出了声。

“放肆！”楚言旁边的内侍视线一扫，落在约莫十二三岁的宫女身上，走上前去，手劲极大地扇了她一巴掌，并补了一脚。

那宫女年纪小，身子也弱，哪经得起这么一遭，直接摔到柱子上，转头吐出了好几口血，却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挣扎着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求你们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殿下，该如何处理？”

“依本宫看，就罚去浣衣局吧。”关疏月先出了声。

小宫女一听，抬起磕破了额头的脸，爬到女子面前，感激涕零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起来吧。本宫只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多谢娘娘教诲，奴婢记住了。”

小宫女感激地给她磕了个头，而后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跟着嬷嬷下去领罚了。

“皇后娘娘当真是宽容得很。”楚言盯着宫女踉跄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阴阳怪气一番。

关疏月微微一笑，“左右这丫头笑的又不是本宫，本宫有何不宽容的理由？”

“你！”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的。”

关疏月拍下了他的手，语气淡淡的，“你这脸再不找太医看看，本宫看储君之位怕是要另做他选了。”

为君者，才不能缺，貌不能损。皇帝如此，太子更是如此。

她神情太过认真，楚言平日虽十分风流，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儿郎，当下信以为真，他摸了摸脸，狐疑道：“孤脸上的伤真的很难看？”

“太子觉得呢？”

楚言眉心跳了跳，捂着脸便走。

“等等。”

少年回头瞪她，“皇后娘娘可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儿臣的？”

“太子衣领歪了。”关疏月凝眸，几息之后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开口时嗓音很清，“下次，走路小心些。”

楚言闻言，瞳孔刹那间猛然放大，盯着面前女子冷白如玉的面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是你！”

“是我。”

关疏月唇边弧度渐深，而后后退一步，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本宫只是好心太子奉劝一句，以后说话要记得点分寸，凡事多思量，要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白了吗？”

她分明在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楚言觉得自己仿佛被蛇信子盯着，那一瞬间，无尽的冷寂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他吓得退后了一步，咬着牙怒道：“关疏月，你好大的胆子！”

他可是储君，光天化日之下，她竟敢派人对他动手！

事后，还敢出声威胁！

“本宫胆子大着呢。”

关疏月弯唇一笑，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下一刻，直接推开御书房的门，“太子还是注意自己吧。”

在她身后，楚言看着那身影，几息后收回目光，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殿下，要不要……”

内侍悄悄贴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想到，楚言转身朝他踢了一脚，怒道，“蠢货。你是想害死孤不成。她是什么人，也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这位皇后娘娘，身后可是站着宁国公府，一家独大。入宫后又深得父皇宠爱，连通报都不用，就堂而皇之进入养心殿，身后的倚仗可想而知。

纵使知道了真相，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里吞。想来，关疏月正是因为这般，才如此肆无忌惮的。

想他一国储君，竟憋屈至此！

越想气越不顺，楚言一脚踢了旁边的奴才，声音含了几分森冷的寒意，“愣着干什么？今夜，把刚才那宫女带到本宫的府上。”

内侍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敢抱怨，连声应道，“是。是，奴才这就去。”

往回看了眼养心殿，楚言缓步走下台阶，眸子里满是讥诮。

罚去浣衣局？

想得倒挺美。

既然得罪了他，便没有那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