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山的台阶算不上好爬，坡度较高，把手又时有时无。

陆聿的手和腿已经发抖得不成样子，他看了那个视频，那张被洁白婚纱簇拥着的灰白色脸颊，正是江晚烟的模样。

可江晚烟在他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吐血呢？！

手机一遍遍重复着无人接听，陆聿跑得跌跌撞撞，这个季节的山腰上寒风肆虐，吹得他连呼吸都带血腥味。

江晚烟、江晚烟……

即将到达山顶时，他被纱状的白色碎布绊倒，膝盖磕在了石块上，一瞬间痛得屏住了呼吸。可他眼里只有前面那块空地，那是江晚烟视频中躺着的地方。

没人。

陆聿好像反应不过来了，眼珠凝滞在眼眶中，转不动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刚刚绊倒他的东西是什么。

是头纱。

他弯腰捡起来，被风吹得在空中飘动的头纱上还有喷射状星星点点的血，陆聿将它紧紧握在掌心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打落在上面。

他再也忍不住，嘶声痛哭了起来。

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陆聿这副模样，直言道：“喂，你是那女的的老公？情人？不管你是谁，把钱转给我。”

陆聿透过酸涩的眼睛，认出他是卖婚纱的那个店家，他满脸横肉，不爽地说：“看什么看，给钱啊。这女人是在店里租的婚纱，又不是买的。”

“她人呢？”陆聿的声音嘶哑，“你告诉我，她在哪……”

“尸体都僵硬了！”老板不耐烦地说，“早干嘛去了，医院还是殡仪馆拖人走了，好像是什么癌症吧。你别拖延话题，婚纱三百块，给钱。”

三百块。陆聿听着这个金额，一时间竟有些想笑。

他曾经许诺过江晚烟一个婚礼，一件高雅昂贵，将她衬托到最美丽的婚纱。

可是现在呢？

他的江晚烟，穿着只值三百块的婚纱，死在了没有新郎的婚礼现场。

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知道，她去哪个医院了吗？”

老板奇怪地“嘿”了一声。

“你是她老公还是我是？我哪知道，反正把婚纱的钱结了，快点！”

陆聿从皮包夹里掏出一沓现金，也不数那是多少钱，全数塞在了老板的手里。

“喂，多……”

“没多，”陆聿魂不守舍地说，“她的婚纱，不能只值三百。”

老板看多了怪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下山了。

陆聿不认为江晚烟会就这么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就像她那么多次假死吓唬他一样，只要自己走到她身边，她就一定会扮着鬼脸起来吓唬他。

生龙活虎、古灵精怪，这才是他的江晚烟。

陆聿却始终提不起神，他拿出手机让人去查监控找江晚烟被哪家医院带走，一时不察，手中的头纱被风吹走。

漫天狂风却只是温柔地卷着头纱，在空中轻轻慢慢地飞扬着，鲜血的红与布料的白，看上去触目惊心。

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拥有着更深的预感，陆聿知道，或许他的江晚烟就像这飞落在山从中的头纱，真的不见了。